珊瑚 微風鈴響

妳的玻璃屋，妳的羊

我的妳背著翅膀

飛得好遠好高



半年之前，她再次出現在我身邊。
我迷戀她的一切，笑容、聲音、頭髮……
我沉溺於她的一切。
我甚至以為我們是為了這次的相遇才出生在這世界上的。
我是為了遇見她，才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

其實國中的我們就認識，只是沒有太多交談的機會，直到半年前又熟絡起來。
或許要說是天雷勾動地火也不為過？總之我們交往至今半年了。
僅僅半年，但我感受到的不只是半年、不只是熱戀期的我們。

我經常在太平洋兩端奔波，三天兩頭為了貨物出海的事情蠟燭兩頭燒。
我無法陪伴她，但她卻沒有對我無理取鬧。（其實偶爾還是會）
我總是在兩天後回到家發現信箱裡有她寄來的平安符。

信封外面看起來不起眼，但是裡面可大有文章。
她總是把信封以拆信刀割開，在裡頭寫下這幾天自己和家人的狀況，然後信末除了簽名還會貼上一張豎琴或是鋼琴的小貼紙，再把信封完好如初地黏回去。

或是當我人在美國的時候，熬夜打電話給我。
當我疲累、被刁難的時候，只要聽見她的聲音，就能恢復元氣，彷彿她就在我身後抱著我一般，可以感受到她的體溫，這個時刻我的雙眼總是溫熱地想哭。

她就像天使一般善良單純，但她受的傷痛也超乎我想像的難以承受。
所以我常常告訴著藍空上方的上帝：我會保護她，永遠保護她不再受傷害。

有一次她去了農場，看到了一隻一隻像雲朵般的綿羊，喜愛追著羊跑之餘還傳簡訊來：『我要羊，我要羊，我要羊羊羊羊羊……』
我看了便笑了，回覆她：『這是什麼啊？』其實我知道她一直都想養羊。
我也承諾她，如果以後經濟能力可以，會為她蓋玻璃屋、擺設三角鋼琴，當然也會養一隻羊。



*



「我們也不小了……是不是該考慮結婚的事情？」她在電話那頭這樣說著，也許是父母問起的吧？

「才半年、不會太快嗎？」這樣好像有些太草率？聽到她沒有回話，我才又急急忙忙說：「不過如果妳想結婚，我是會奉陪到底的。」呃、好像用不對地方喔？

「什麼奉陪到底呀──」她開心地笑了起來，「想是想，但是、再等我一陣子好不好？你也知道……」

「嗯、我知道。」不等她說完，我搶先回答。音樂製作人的夢不簡單，但是她想做我就會支持她，「我會等妳。」

「結婚之前要一起去巴黎跟希臘，還要去北極看極光喔。」我彷彿能想像她張著手擁抱天空的樣子。

「嗯，雖然有點貪心，不過等妳實現夢想之後我們就去。」她等一下一定會說要環遊世界、一定。

「哪裡貪心了～～我還沒說要環遊世界耶！」看吧。

掛斷電話之後，我又收到簡訊：『請再給我1095天的時間，如果想我，看照片的時候，記得摸摸我的臉。』

我的天使，我會想妳，把妳放在腦裡心裡，每分每秒地想念妳。



*



那天晚上，我在山西。

「今年我們一起過情人節，一起過年。」明天那批貨物確認完畢之後就放假了，她一定很高興吧。

「咦？你不用上班嗎？」她正在往台中的路上，聲音聽得出來有些疲憊，但還是帶了驚訝。

「不用喔，昨天就確定放假了。」我抓了抓頭，這是我講電話特有的習慣，「今年一起過吧，我們的第一個情人節。」

「那我們先去淡水……？」她停頓了一下，「有插撥、你等等再打過來好了。」雀躍地，她的腦袋裡一定裝了各處情人節的景點，正在運轉。

我看著手機待機畫面，她親手寫上的Baby，輕輕笑了。

「經理，可以幫我看一下這邊嗎？」加班中的員工探頭進來，我順手把手機放在桌上跟了他出去。

生命的變化太過劇烈。是吧？
只是掛了一通電話，只是經過了半小時，就再也沒辦法見面。

我到達醫院已經是下午四點的事情。

加護病房外，伯母正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伯母，您還好嗎？」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指了指房門要我進去。伯父跟弟弟大概是去處理住院的事情。我開了門，把包包放在地上，跪在病床旁，輕輕抓起她還沾著血的手。

「寶貝。」才開口，我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回來了……」然而回應我的只有心電儀器死板的『嗶、嗶、嗶』。

「我們才剛講完電話啊，妳怎麼就不乖跑來醫院了？」我不敢用力握住她，也沒辦法用力，「要快點、好起來……我們才可以一起…過情人節……」

「妳要好起來、好嗎？」



*



「吃點東西吧，這樣才有力氣繼續陪她。」弟拿著便當撞了撞我的手臂，臉上帶著憔悴，看來他也沒睡。

「我吃不下……」她在跟死神搏鬥啊，我哪有時間吃飯呢……

「…那你餓了再跟我拿，我在外面。」

就當弟要踏出病房外，心電圖突然拉了一直線。

嗶────

那個聲音至今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那麼簡單的單音。她被醫生護士包圍了好久。手術室的門關了好久好久。

好久。

我剛剛才看到她對著伯母哭的。

我以為我還可以再抓著她的手給她力量。
我以為我還可以待在這裡陪她過情人節。
我以為我還可以擁抱這個天使更久一點。

我以為她會再回來。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醫生的手術袍上都是血，紅色的好大一片染在他的腹部。
雙眼帶著遺憾地對著我們宣佈惡耗。

她沒有回來。
天使回到上帝身邊，是註定的結果嗎？
那麼，我身邊這個天使的空缺要誰來填補呢？

誰呢？
誰來填補她從我心裡拿走的東西──
怎麼填補她佔據了我心房的那個位置……

我很難過，我想哭的時候，都是她安撫我的。
這次她沒辦法了，沒辦法了。
沒辦法了──

我只能放肆我的淚水縱橫，如果這樣能喚回她的生命。

護士把她的病床推出手術室，我扶著伯母、弟扶著伯父進了病房。

「為什麼不讓我用我的時間換她的時間？」伯母哭得傷心，幾度要昏過去，弟趕忙把她扶到外面，讓伯父跟她道別。

伯父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擦去眼淚，輕輕撫摸她的臉，然後在她額上落下一個輕吻，道別的吻。

「好好跟她獨處吧，想說什麼就說，時間很長。」伯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出了病房。

時間很長……

我跪在她病床旁，像剛到這裡的時候，輕輕握著她的手。

「妳一定希望我不要難過，對吧？我在笑喔。」我用衣袖殺去淚水，想笑給她看，「…這句話，說的次數好像不多喔？妳也知道我嘴巴笨，很少甜言蜜語的……」我傾身吻住她，她沒有回應，「我愛妳，聽見了嗎？我愛妳……」

我愛妳。



*



告別式和音樂會都結束了。
我開始打理她的新家──玻璃屋、三角鋼琴、綿羊娃娃。

落地玻璃窗正對著海邊，她喜歡海的遼闊和白色浪花。
牆上有著五線譜和CD，門上還有伯母貼上的天使小貼紙。

妳告訴我的，這是妳的家。
窗外就飛著一片一片，白色純潔的妳的翅膀。

我輕輕翻開白色琴蓋，按下了Do。
妳用來形容我的Do。

妳說妳是連在Do旁邊的Si。
一直都會在Do身邊的Si。
然後我按下了Si。
有翅膀的Si。

如果妳在我身邊，能不能、吻我最後一次？
我真的真的好想念妳。





──End



For Patrick and 瑋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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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來源：小瑜兒的Blog
http://blog.yam.com/sakanaam/trackback/8160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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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和瑜兒聊過之後她寫出來的作品，
時間大約是在我把極短篇給她看後。

和我不同的是，她是從小派的角度切入，
而我是從瑋倫天使的角度。
不得不說，瑜兒的文筆一直都很好，
時間點也接得非常好，完完全全的讓人投入。
相較之下就顯得小女子的不才了。

我的時間點拉的比較長，
總覺得，
隨著時間的流走，會帶走一切，
再苦再痛，都會在歲月的洗禮下變成淡淡的印記，
深刻的愛情，在時光的流轉之下，也許會變成一種約定。

或許只是我的期望而已。
但若真的有時間之約，我真誠的希冀，他們能再續未完成的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