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 微風鈴響

　　　　 ～ 當 你 離 開 的 時 候 ～

　　細雨悄悄把都城染成深淺不一的灰，打在窗上的水珠滑落，將原來清透的玻璃劃上一道道的水痕。

　　一陣溫暖讓我從回憶裡退出來，我回過神。
他的眼神帶著關心，「妳還好嗎？」覆在我手上的大手輕輕收緊，似乎對掌中的涼意有些擔心。

　　我笑了笑，輕啜了口咖啡並對它的苦微微皺眉。什麼時候開始喝咖啡的？記得從前對這種東西一向敬謝不敏……對了，似乎是我們在一起之後。

　　瞧我，又把你跟我說成「我們」了。心裡忍不住苦笑搖頭。

　　面對他的溫柔，我選擇聆聽，啜飲著從前被我批評像喝藥的黝黑液體，思緒再度不由自主的飛遠——

　　剛分手時，我過得有些渾渾噩噩；表面上一如以往，除了偶發性的沉默，幾乎沒人發現我和你分開的事實。

　　也或許，是自己不想相信那是事實吧？雖然提出分手的人，是我。

　　但「幾乎」也只是「幾乎」，我沒辦法瞞過姐妹，就像我沒辦法瞞過自己，即使不想承認也一樣。

　　小說的八股情節好像都是這麼寫的：主角一失戀，完全不給當事人反對的機會，身旁的親朋好友就會忙不迭的幫你安排那排到天邊的飯局茶會或是烤肉會。明知道這種突兀的場面只會出現無限漫延的尷尬，他們還是會樂此不彼。

　　真不知道這種讓人食不下咽的餐會到底是為了我的失戀還是為了他們的樂子？

　　我和他就是在這種令人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認識。比較慘的是，我是在開溜的時候被他撞著正著。

　　這真是讓人無法有任何期待的見面，雖然我本來就對這種場合沒什麼期待。

　　然後？什麼然後？

　　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拜託，想也知道這怎麼可能。

　　不過他的動作倒是有種不失禮貌的積極，三不五時傳簡訊，小小的噓寒問暖；偶爾見個面，不是吃飯，就是像現在一樣喝著咖啡，聊聊些生活瑣事。

　　走出咖啡廳，婉拒他送我回家的好意。許久不曾在雨天出門，我想一個人走走。

　　「天冷，下次出門穿暖一點好嗎？」大掌暖著我的手，他細心叮嚀。

　　我看著他的手，修長的指和你有些相似；如水的嗓音，和你的低沉有些不同，卻有著相同的溫柔。

　　看，我又來了，總是不自覺的把他和你放在一塊兒。

　　笑著催他離開，我撐起傘走入雨中。



　　平心而論，他是個很溫柔的人，若是早個幾年或晚個一陣子，也許真的會如姐妹們所願。

　　只可惜和他認識的時間點，很尷尬的卡在失戀期。

　　我知道他的心意，也不是沒有想過和他的可能，只是我還沒辦法。

　　提出分手，已經讓我用盡氣力——硬生生捥出的傷口沒那麼快癒合，而且你還依然故我地在心裡佔著那個位置。

　　這樣對他並不公平，偏又貪著他的溫柔。

　　唉，真是要不得。



　　晃神中，不小心過了捷運站。這下可好，折回去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

　　真巧，完全是現在的處境翻版。

　　看了時間，反正也沒什麼事，距離上次散步的時日也有些遙遠了，走走也好。

　　其實分開前與分開後的生活沒什麼太大不同，只不過多了點時間、多了點空間，也多了點——寂寞。

　　所以現在能走在街頭，很閒的去觀察經過身邊的人。

　　都城的人都這麼行色匆匆嗎？偏著頭，試圖回想從前，卻很無奈的發現，除了你之外，我似乎沒有記得太多身邊的畫面。

　　拉緊圍巾，踏著緩慢的步伐。身邊不停交錯的人潮，反而顯出我的慢。

　　習慣性的轉彎，突然看見熟悉的場景：雨中的小巧公園，一對情侶共撐一把傘。

　　男孩把女孩細心的護在身前，就怕她淋到雨，自己倒是半身濕。

　　那時的你說了什麼？

　　「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希望我的未來能和妳一起。」

　　「我會把妳放在這裡。」拉著我的手平貼在你胸口。

　　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你微顫的手、過快的心跳、和溫柔的眼神。

　　當然，也還記得當我點頭的那一剎那，你把我擁入懷裡的溫度。

　　只是我似乎是錯過了哪一段？否則原本幸福的我們怎麼會走到這個結果？

　　一直不願相信，我們苦心經營的感情在時間的演化中，漸漸改變；我閉上眼、捂住耳，以為不看、不聽，就能繼續走下去。

　　但是，當你的吻不再溫暖，你的溫柔轉成沉默，我才真正暸解。

　　原來，我們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

　　當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我們都懂，這樣，對彼此都好。

　　因為不想眼睜睜看著愛情漸漸腐敗、變質，所以選擇放手。

　　平靜的分開之後，我沒有哭，一直都沒有。

　　我開始學著一個人過生活。

　　一個人看電視。

　　一個人散步。

　　一個人吃飯。

　　打開廣播，雙手浸入泡泡中開始洗碗；讓DJ的咶噪及音樂流曳在屋裡，沖淡些許寂寞。

　　「……接下來播的這一首，是金曲歌后蔡健雅自己創作的新作品『當你離開的時候』……」

　　關了水，溫熱的液體卻不停滴落。

　　而後，無聲滂沱。

　　還愛不愛？我沒有答案。

　　也或許，不會有答案了……

～．～．～．～．～．～．～．～．～．～

當你離開的時候   　
詞曲／製作／演唱：蔡健雅

只能低著頭發呆  讓回憶滲透腦袋
漸漸變空白
把他當作個意外  但內心還想不開
因為我明白  其實你都還在

我想起了遇見你的時候  想起你眼神中的溫柔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牽手  我閉上眼
想起當時你懷裡的顫抖  似乎那麼害怕失去我
然而到後來我什麼都沒有  當你離開的時候

我可以裝作已釋懷  他對我也算關懷
他看不出來
我知道這樣不應該  在他身上找依賴
算不算是種出賣  因為你一直在

我想起了遇見你的時候  想起你眼神中的溫柔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牽手  我閉上眼
想起當時你懷裡的顫抖  似乎那麼害怕失去我
然而到後來我什麼都沒有  當你離開的時候

我想起你親吻我的時候  想起你眼神中的沉默
我想起了我們平靜的分手  我閉上眼
想起當時你美麗的承諾  把你整個心都交給我
然而到後來我什麼都沒有  越是沒有你越是心痛

我想起了遇見你的時候  想起你眼神中的溫柔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牽手  我閉上眼
想起當時你懷裡的顫抖  似乎那麼害怕失去我
然而到後來我什麼都沒有  當你離開的時候